张氏脸红着回了隔壁，陈大武自个儿煮了半锅肉，这会儿正美滋滋的喝着热酒，坐在火堆旁烤火。
“你怎么饭都没煮，就煮了这半锅肉？”
张氏进厨房看了看锅里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，“这肉还是我昨儿才用仅剩的那点子盐巴给抹了，挂在横梁上风干的，你今日就取下来煮了？”
说着，抬头看了看横梁，果真是空荡荡的一片。
肉没了……
张氏感觉像是煮了她身上的肉一般，肉痛不已。
“买回来不就是吃的么？你挂起来做啥？”
陈大武毫不在意。
“你……”
张氏气得咬牙，又不敢对陈大武发脾气，只得咬牙忍着，“你总嚷嚷着吃饭没有肉吃不饱，咱们现在是一穷二白，这肉你不留着日后吃，非要一顿饭吃完吗？！”
“眼瞧着就要过年了，不留着点，咱们过年吃什么？！”
“昨儿你不买了米面回来，你就不知道煮一锅粥吗？！”
许是隔壁的谈笑声刺激的他心里不痛快，又许是因着这热酒喝得上了头，陈大武“蹭”的一下站了起来，脸红脖子粗的瞪着张氏，“你这个婆娘！”
“你还知道回来？！这都什么时辰了！天都黑了也不知道回来煮饭，饿得老子前胸贴后背！”
“一回来就吵嚷，你是不是又想挨打了？！”
前些年，两个人刚成亲，正值年轻气盛时，陈大武但凡与张氏有什么口角，动辄便会大打出手。
也就是从那时起，张氏学得唯唯诺诺起来，不敢主动招惹陈大武，甚至是其他人。
换句话说，就是被陈大武给打怕了。
否则，在娘家都还蛮横无比的张氏，怎的如今会如此软弱呢？
见陈大武脸红脖子粗的瞪着她，想起曾经被他给打的不成人样，张氏心里一阵儿胆寒，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，连忙低声下气的认错，“是是是都是我不对，我该早点回来给你煮饭。”
“这还像话！”
陈大武冷哼一声，这才继续一屁股坐下去，瓮声瓮气的吼道，“去给我把肉盛过来！”
张氏接过空碗，赶紧去灶台前给他盛过来。
可在陈欢喜那边，她也没脸留下吃饭。
这帮了一下午的忙，肚子也早就饿了。
回来后陈大武将半锅肉都给吃的差不多了，张氏也不敢再抱怨，只得小声问了一句，“大武，你就煮了这半锅肉，娘吃什么？”
“她这生着病，总得吃饭吧！”
老汤氏那屋子里黑黢黢的，连蜡烛也没点，想必是又躺着，肯定也什么都没吃。
“我管她吃什么！一人吃饱全家不饿！”
陈大武接过最后这一碗肉，狼吞虎咽的吃了好几块后，这才有滋有味的喝了一口酒，打了个长长的酒嗝。
如今这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，与从前对老汤氏的维护可是大相庭径。
张氏不满的看了他一眼，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了。
可今明两日是陈欢喜的大喜之日，这远亲近邻的可都聚集在隔壁院子，老汤氏又还生着重病，总不能让人给看见他们不管她这个当娘的吧？
这传出去，只怕是更是让人戳脊梁骨了！
于是，张氏赶紧去了老汤氏屋里。
一开门，扑鼻而来的便是一股子发霉的味道，她皱了皱鼻子，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句，“娘？娘你睡下了是吗？”
屋子里没点蜡烛，什么也看不见。
半晌，也没有人回话。
张氏正要继续说话，哪知下一秒便被一个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给砸在了肚子上，痛的她当场就哀嚎了一声。
“你们两个杀千刀的！还有没有良心？还认不认我这个当娘的？！”
老汤氏气到颤抖的声音在角落里响了起来，“亏得这么多年来，我巴心巴肝的对你们，什么好处都想着你们念着你们，可是到头来，你们就是这样对我的吗？！”
“连口饭都不给我吃了！你们这是要活生生的饿死我吗？！”
张氏痛得蹲下了身子，就着隔壁院子传过来的光，这才看清脚下是一只缺了口的破碗。
想来，刚才老汤氏便是用这只破碗冲她砸了过来。
隔壁热闹不已，那饭菜的香味直接传到了这边屋子里来。
早已硌的前胸贴后背的老汤氏，瞬间感到无比委屈，无比愤怒。
一直以来，她都格外偏疼大儿子一家，可到头来这一家子就是这样孝顺她的吗？！
她病了这么久，非但不给她拿一个子儿去看医生，还对她大呼小喝，随时随地的甩脸子……这些也就罢了，如今他们一穷二白，连锅都揭不开。
陈欢喜给了她五两银子看病，她一心软又给了他们二两银子去买米买面。
哪知，买回来后竟然压根儿就没管她！
不管饭也就罢了，还那样大声的呵斥她！
把她当什么了？！
今儿一整天，她就吃了个冷馒头，陈大武竟是问都没有过来问她一句。
她早已饿得头晕目眩，浑身都痛的厉害，偏偏连床都不能下，也没力气大喊陈大武过来。
而且，今儿隔壁那么多人，要是她再与陈大武起了什么争执，被人听去了那可就是真的丢脸丢大发了。
所以，老汤氏强忍着饥饿、强忍着满心怒火，想着天黑了他们总该会给她拿点吃的过来，来关心关心她的病情与身体吧？
没想到，她只闻到了厨房传来的肉香味，却根本就没有人过来问候她一声！
当她死了还是怎么回事？！
老汤氏本想挣扎着下地去，刚撑着上半身坐起来，张氏便进来了。
所以，老汤氏用尽了全身力气，将床边柜子上的破碗，狠狠地砸向了张氏。
这只破碗，还是前几日张氏给她送饭进来，吃完后没有人将碗拿去洗洗，就一直摆在这里，都积了一层灰了。
“娘……”
张氏捂着肚子，缓缓站起身，痛得满头大汗，解释道，“我一直在隔壁帮忙，也是方才才回来，不知道你还没吃饭，我这就去给你做饭去。”
她也没吃晚饭啊，饿得浑身没力气了，可又何曾有人关心过她一句？
她是为了什么？
不都是为了老陈家的脸面，为了不落人口舌，才忍着众人的白眼与嘲讽去隔壁帮忙么？
忙了一整天，眼下浑身酸痛，回来连口热水都没得喝，就被陈大武给吼了一顿。
眼下，好心来关心老汤氏，竟是二话不说又被砸了肚子，她这是招谁惹谁了？！
张氏强忍着心头的酸楚，转身往外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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